【忘羡】春情（十）
😭😭心疼羡羡
cp 忘羡
*小叽大羡年下伪师徒，半架空
*欢迎捉虫
（一）
（二）
（三）
（四）
（五）
（六）
（七）
（八）
（九）
拾
“东南阵脚准备就绪！”
“东北就绪！”
“西北！”
天际方明，朦胧的晨光中，只见各世家弟子抱着各色法器令旗布置阵法，忙的脚不沾地。不远处，魏无羡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望着天出神，两腿悬空，不紧不慢的晃荡着。
“阿羡，下来吧，上头冷。”
魏无羡低头，见来人眼中一亮，轻飘飘地从巨石上一跃而下，指着巨石上还未干透的几个大字笑道：“蓝夫人看看我这几个字写的如何？”
“好看。”蓝夫人笑着拍了拍他冰凉的手背，“宗主叫我来找你，我猜你就在这里。人家都在忙，你怎么还偷起懒了？”
“等他们布好了阵法我再去检查，这会儿也没我什么事。我在上面加了一层封印，待会打起来，山里的妖气也不会波及到这附近的村子。”魏无羡收回手，轻轻托起蓝夫人的手臂，笑道：“行啦，等会就开始了，蓝夫人快去阵外，不然等阵法启动，里面的人就出不去了。”
“再等就晚啦，我和宗主已经帮你把东边的阵法检查完了，你去看看西边就好。”蓝夫人随着他的脚步慢慢往高处走，几位不入阵的家主和各家有威望的修士都在山顶镇守，避免妖族趁乱偷袭。
镇守东西南北阵脚的修士皆是由各世家推选的得意门生，一旦阵法启动，内外空间便会被隔离开来，魏无羡以鬼道逼迫妖王提前出世，再与阵内八名修士合力斩杀，方可破阵。
“破不破阵我说了算。”魏无羡低声对蓝夫人道，“蓝夫人若有哪个看不顺眼的小辈想教训一下，我就偷偷把他留在里头关上几天。”
蓝夫人掩唇轻笑，“就你厉害，一肚子坏水，不怕遭报应？”
魏无羡也笑道：“我没爹没娘，天底下能训我两句的也只有您了，只怕您舍不得。”
蓝夫人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，并未答话。
辰时，漫天惨白薄云，只见天色明亮，不见丝毫日光。最高处各家家主面色肃然，目不转睛地盯着阵中修士的一举一动。
寒风凌冽，紧挨着的人交谈都需扯着嗓子吼才能让彼此听见。而风暴中心的黑衣青年屹然不动，衣袍猎猎，翻卷如墨，一身傲骨如雪中劲松，不见一丝狼狈慌乱。
魏无羡举起一只手，四个角落的修士不约而同的拔剑出鞘，荒凉的地面一阵细微的颤动，所有人不禁屏气凝神，将或是紧张，或是期待的目光投向了阵中之人。
而阵外的人群中，却有一人一声不吭地背过了身。
魏无羡全然感受不到旁人情绪复杂的目光，长剑出鞘，插入地下三分，一道红光从魏无羡的指尖直入剑身，浸入泥土，迅速沿着地面扩散开来。脚下的震动随着红光的扩散越加强烈，寒气如刀刃割过脸颊，竟然真的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。
以魏无羡为中心，有红光覆盖过的地面开始出现深浅不一的裂痕，墨发狂舞，他微微眯起眼，心中猛地一颤，脚下险些没站稳，被狂风掀出四五步才勉强弓身站稳。
这时地下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，直震的人发晕。魏无羡顶着狂风大步上前，一把抽出了佩剑，飞快的掠身飞到东北角。
“准备……”
魏无羡一下子收住了声，瞳孔骤缩！
没有人。
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，全身的血液瞬间冰凉。
虽然中心地带震动十分猛烈，然而四遍的角落只是小范围的上下起伏，甚至连裂痕都没有出现，不可能会把人带到别的地方去。
魏无羡强压下心头的震动，飞快的朝东南角跑去，途中用余光一瞥，只见中间的那片土地已经冒出了一片巨大的凸起，风声愈紧，如同万鬼同哭，千妖哀鸣。
然而东南阵脚上空空荡荡。
西北，西南。
甚至无需查看，偌大的阵法中，被困住的只有他一人！
魏无羡的胸口剧烈的起伏，他睁大了眼睛，苍白的右手死死扣住了佩剑，木然愣在了原地。那总是温柔如水的声音霎时将他卷入了狂风巨浪中。
“再等就晚啦，我和宗主已经帮你把东边的阵法检查完了，你去看看西边就好。”
“你只管放手做便是。”
“就你厉害，一肚子坏水，不怕遭报应？”
魏无羡猛地抬起头，全身不自觉的颤抖，他死死咬紧了牙。隔的那么远，他却依然清清楚楚的将每张脸上的表情收入眼底。
嘲讽的，疑惑的，麻木的。
有一个人却背着身，连一个表情也不愿意给。
“你，”魏无羡愣愣的盯着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背影，喉间猛得涌上一股腥甜，一颗心被那身刺眼的白衣扎得千疮百孔，他气急反笑，厉声道：“你――”。
未等他把话说完，一股强大的力量隔空拍来，伴着浓浓的血腥与腐臭，将魏无羡整个人掀开，重重地落在地上。
“你不怕遭报应吗？！”
佩剑落在了一边，甚至没有机会去捡。被魏无羡激怒的妖王只从地下伸出了一条青黑色的手臂，单单手掌，便有三四丈高下，密密麻麻布满了暴起的紫色血管，五指成拳状，寻着魏无羡直直砸去！
魏无羡本能的就地一滚，却还是为妖风所伤，堵在心头的一口血猛地呕了出来。
他手脚并用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，不等站稳，一拳又至，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来，即便有灵力互体，胸口与手腕依然一阵剧痛，连同着耳畔“嗡”的一声，他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。
除了胸膛里剧烈的心跳。
这一瞬间被无限延长。唇边冰冷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到衣襟上，化作利刃的寒风将他身上撕扯得伤痕累累，不过短短一息之间，魏无羡全身上下便没了一处完好的地方。
然而这些，他全然没放在心上。
云深间温柔牵起他的手的人，灯光下小心翼翼为他包扎伤口的人，他以为永远会对他好的人。
没了，全毁了。
他从来只记得别人对他的好，便从来不去细想为何蓝夫人即将临盆，却依然出现在战场上。
精通阵法的人，翻手之间，便能决胜千里。
原来，愚蠢的，一直都只有他一人。
魏无羡轻轻呼出一口气，嗓子里火烧火燎的疼。他踉跄着起身，从腰间摸出陈情，横至唇边。血从他的额头上留下，被他随手一抹，一张血红的脸毫无波澜，连同那双总是清明锐利的双眼，一同死去了。
笛声响彻长空。
没有人听过那样的笛声，仿佛连声音都化作了利刃，被怒气召唤的成千上万亡灵破土而出，哀鸣嘶吼着扑向了那只巨大的手臂，死死地围困住，宁可化作一缕青烟也绝不退缩。
一身黑衣浸饱了血，再飘动不起来。
魏无羡执一支长笛，脸上的血色飞快地褪了下去，面若寒霜。
阵外，一名少年眉头紧蹙，急道：“不行，前辈在用他的命召唤死尸！再这么下去他肯定会死的！”
“他不死，那谁死。”
听了这话，蓝夫人瘦弱的双肩剧烈的颤抖，她猛地转过头来，恶狠狠地瞪着说话的那人，双目血红，“你不该死吗？！我不该死吗？！我们谁都该死，就是他不能死！你们明明答应过我的！！”
金宗主只望着与妖王厮杀的众鬼，阵里血流成河，单凭眼前的惨状已经将几个少年吓软了腿。“你不清楚他有多可怕。”
“他的存在的危害，已经远远超过妖王了。”
蓝夫人声嘶力竭地大吼，“可他是人！他什么都没做过！为什么？！为什么啊！”
“正因为他是人，可以凭自己的喜好做事，才更加危险。”金宗主微微摇了摇头，“这是重创他最后的机会了，妖王一死，这世界上没人能牵制他。无论他成仙成魔，都是错，不如趁早……”
“不必说了，”沉默许久的男人忽然开口，一时所有人都朝他看去。蓝宗主温柔的将哭得筋疲力尽的蓝夫人揽在怀里，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肩膀，“先前商议这件事情的时候，说好了要留魏公子一命，不可言而无信。”
金宗主云淡风轻得一笑，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。反是他身边的苏宗主忽而道：“可以，但是魏公子知道我们更改阵法，定然会心存恨意，安全起见，”他略略一顿，看了一眼蓝夫人，“我会亲自砍去他的手脚，封住他体内的灵力。”
“这么做，不怕他恢复之后来报复吗？”
“那便锁他一辈子。”苏宗主温声道，他转向蓝夫人，“妖王差不多了，打开西南，开始吧。”
蓝夫人抬起头，苍白的脸上泪痕未干。她颤抖着抬起手，指尖流光，飞快的在半空中画出几道奇异的符号。
几人向她道谢，“多谢，蓝夫人还是回去休息比较好，身子重要。”她被人扶着朝山下走，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，忽然僵了一下，即便在人怀里，依旧险些站不住。
尸横遍野，人间炼狱。
那妖王头的一半已经探出地面，但，也只是一半。
因为露出的那一截，被生生扯了下来，连骨头都碎在满地血污中，一群没有人形的恶鬼趴在深紫色的血里，桀桀怪笑，大口咀嚼着同类的残肢断臂。
那人站在一边，满身鲜血，垂着头默无声息的注视着一切。
几人负手而立，御剑飞入。
“魏公子，有劳了。”金宗主瞥了一眼那已经死透了的妖王，抬手挥出几剑，那些伏在死尸上的鬼怪顿时惨叫着化作一缕青烟，他眉头微蹙，转过头对着魏无羡一礼，“抱歉。”
魏无羡置若罔闻。
被鬼修驱策的亡灵没有独立的意识，紧紧倚靠着鬼修的力量行动。鬼修的力量越强，亡灵的力量也越强。方才他不过是随手一挥，便让那一片怪物都灰飞烟灭，可知眼前的人，大概也只剩下一口气了。
他微不可察的叹口气，低声道：“得罪了。”
“苏宗主，动手吧。”
魏无羡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呆了足足两个月。
全身的经脉都那妖王重创，手足被断，断口上套了四只乌黑的玉环，让他那从未告予旁人的自愈能力也无从施展，全身都在疼，疼得不可开交，脑子反而被刺激的格外清醒，他想起了很多不值一提的小事。
“砍了我的手脚一个小时也给你长回来。”
这句话从来不是玩笑，而如今他却觉得好笑了，他知道如今这世家个个怕他怕得要死，又不得不看他脸色行事。他防过蓝宗主防过所有人，独独没有想过她。
他躺在潮湿的地上，艰难的勾了勾嘴角。
门外传来脚步声，很轻，却很慢。
魏无羡的后背僵了一下，接着慢慢地转过头去，对上门外那双浅色的眸子，眼底没有一丝波澜。反倒是蓝夫人一下子红了眼眶，抿了抿唇，却也一句话没说。
魏无羡很久没说过话，也不想动嗓子，只用气声淡淡道：“是位公子还是位小姐？”
蓝夫人低低道：“是男孩。”她解开阵法，门上的小铃铛清脆一响，魏无羡心头一跳。
女人在他身边蹲下来，将怀里的婴儿抱到他眼前。那孩子有一双浅色的眸子，鸦羽似的长睫分外惹人怜爱，目不转睛地盯着魏无羡。
魏无羡看了会，转过了头，缓缓道：“我衣服里，右边，有给他准备的礼物。”
蓝夫人浑身一颤，低下头，苍白的手贴上他的胸口，从里衣中摸出了一枚花纹古拙的玉佩。
“你……”
“我下了诅咒的，不用谢我。”魏无羡望着黑漆漆的房顶，淡声道：“戴着它，活不到二十岁。”
蓝夫人垂下眼，紧紧的握着那枚玉佩，良久，将握得温热的白玉腋进了孩子的襁褓中，低低道：“我真的被逼的没有办法……”
“怎么逼你？”魏无羡忽而弯起嘴角，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，“要打你，要杀你，还是要杀你的孩子？有蓝宗主在，他们敢怎么逼你？”
魏无羡低低的咳嗽了几声，唇边又溢出一丝血来，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，“蓝夫人，你只是怕了。”
“怕有一天我发了疯，六亲不认，杀光天下人。怕我宣战仙门世家，撼动你们的地位。你们的生死富贵都在我一念之间，所以你们都怕了。”
蓝夫人默不作声，伸出手温柔的擦去了他唇边的血迹。
魏无羡长叹一声，“你还有什么要说？”
“你修的鬼道真的无法废去吗……”
“有，但我没错，为什么要废？”
蓝夫人沉默片刻，温声道：“我会保住你的，你身上的锁不是我做的，但我会找到钥匙，只是可能……没办法亲自给你了。”
魏无羡一愣，随即云淡风轻的笑道：“无所谓了。”
他歪了歪头，又对上蓝夫人怀中孩子那双明亮的眼睛，低低笑了一声，“我给他取了个名字，要听听吗？”
他没等蓝夫人回答，兀自说下去。
“湛然玉匣中，秋水澄不流。‘蓝湛’，如何？”
七日后，各家达成协议，魏无羡镇守秣陵妖王遗骸，世家不再干涉其修行鬼道。同时由蓝家牵头，原本计划参与阵法的八家各派出一名天赋最优的内门弟子，前往秣陵妖山上虽魏无羡修行，每四年为一轮回。
此举一出，众说纷纭，蓝家的目的成为最受争议的探讨话题。最广为接受的说法是，蓝宗主认定魏无羡不会对孩子痛下毒手，一旦这些内门弟子有任何闪失，也有了正当理由除去魏无羡，有备无患。
而自从那一日，在擒拿魏无羡一战中立下大功的蓝夫人与刚出生的小蓝公子，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云深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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